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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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寧宮
裴太後看著跪在地上的裴驪珠, 臉色陰沈得厲害。
淑惠長公主瞧著女兒這般模樣，心裏頭只有心疼的，忍不住出聲勸道：“母後, 驪珠也不是故意的，今個兒也就是對那謝二姑娘起了好奇心, 這才叫了鳳寧一塊兒去了景陽宮，那謝姌身份卑微，驪珠出言告誡她幾句又怎麽了, 也就昭陽拿著一點子事情難為咱們驪珠, 甚至還說出那等言語來，害得如今宮裏頭傳出一些個流言蜚語，她這個當姨母的分明是想要壞了咱們驪珠的名聲呢？”
一旁坐著的裴貴妃聽著淑慧長公主這話，面色淡淡，瞧了眼坐在身邊的女兒蕭鳳寧, 心裏頭也著實有些惱怒。
女兒也是沒有成算的，怎麽能被驪珠這丫頭一攛掇，就跟著她一塊兒去了景陽宮。這事情若是傳到皇上的耳朵裏，皇上心裏頭還不知怎麽想她的鳳寧呢？皇上因著裴家和奉恩公府這一層關系，本就不怎麽寵她的鳳寧，鳳寧還偏偏被驪珠這丫頭給哄騙了去，差點兒就得罪了昭陽長公主。
幸好女兒沒有難為那謝姌, 好些不好聽的話都是從驪珠嘴裏說出來的, 要不然，她更不知道要如何生氣呢。
裴貴妃這般想著，面兒上卻是沒有露出半分對裴驪珠的責怪來, 反倒是順著淑慧長公主的話對著裴太後勸道：“是啊，咱們驪珠哪裏會對太子有那個心思, 咱們裴家和奉恩公府扶持的可是安哥兒，驪珠過不了多久就是二皇子妃了，定是一心一意準備著婚事的，哪裏會生出這些不該有的心思來。”
裴貴妃說著，就看向了跪在地上的裴驪珠，柔聲問道：“驪珠你說，是不是昭陽長公主誤會了你？”
她的話音落下，裴驪珠眼圈一紅，卻是不說話，眼淚一滴一滴落了下來。
她這副樣子，叫裴貴妃一楞，臉色也隨即一變，下意識就看向了坐在太後身邊的淑慧長公主。
不等淑慧長公主開口，裴太後就沈聲道：“哭什麽？你藏著這樣的心思被人看了出來，竟然還有臉哭？哀家不是早跟你說了，你是未來的二皇子妃，註定是要嫁給二皇子蕭安的。”
裴太後話音剛落，跪在地上的裴驪珠猛地擡起頭來，眼圈通紅，滿是委屈和不願，哭著道：“蕭安身份卑微，如何配得上我？我早和母親說了不要嫁給蕭安，不想當這個二皇子妃，可母親卻是勸我，說我無論如何都得嫁給蕭安，要不然，咱們裴家和整個奉恩公府就再無出路了！可外祖母您難道就真信蕭安有那個本事奪了太子表哥的儲君之位，能坐到那個位置上？我是不信的，他又不占嫡又不占長，性子說得好聽些是老實，說得不好聽就是膽小怕事，且他這樣子，有多少是在咱們裴家人面前裝出來的？他背地裏還不知道是何種性子？能為著叫咱們裴家扶持他，如今身邊一個通房侍妾都沒，你們都說他好，日後會護著我，可我心裏只覺著他虛偽得很，真當人人都是太子表哥呢！”
裴驪珠這話一說出口，淑慧長公主開口就呵斥道：“還不快些住嘴，你說得是什麽混賬話！二皇子也是皇上的親子，天家貴胄，豈能由得你這般嫌棄！”
她說完這話，又對著裴太後道：“這孩子她糊塗了，母後莫要和她置氣，女兒這就帶她出宮回奉恩公府，好好和她說一說。”
裴太後心裏頭一陣煩躁，目光卻是帶著幾分冰冷落在跪在地上的裴驪珠身上，冷冷道：“哀家將話放在這裏，這二皇子妃你當也得當，不當也得當。這婚事已是定下了，如今滿朝文武整個京城都知道了，除非你這永安縣主死了當不成這個二皇子妃，不然，你就安安分分在府裏等著嫁人吧！”
裴太後這話，無異於是在告訴裴驪珠，她若不安安分分嫁給二皇子蕭安，就會要了她的性命。
她這話說出口，淑慧長公主臉色大變，一旁坐著的裴貴妃卻是一點兒都不意外，如今裴家和奉恩公府到了這個地步，哪裏容得裴驪珠這般任性胡鬧。
不管太後心裏頭是真這麽想還是只想唬住裴驪珠，她心裏頭都生不出一絲憐憫和動容的。
蕭安是她的養子，裴驪珠心裏便是裝了太子殿下，也得嫁給蕭安，要不然，就是打她這個貴妃和蕭安的臉。
更何況，他們裴家也只有這一條出路了。難不成，還巴望著想叫裴驪珠嫁給太子蕭衍，當了高高在上的太子妃？
她倒是想，只是皇上哪裏會答應？在皇上眼裏，跟他們裴家沾上邊兒的人，皇上大概除了厭惡就只有漠視了吧。驪珠愛慕蕭衍，可在皇上眼裏，驪珠莫說是當太子妃了，怕是給蕭衍當個侍妾都不配。
所以，他們裴家只能扶持蕭安，盼著他能和當初的皇上一樣有福氣坐上那個位置。
裴貴妃壓下心裏頭的各種心思，看著淑慧長公主領著臉色慘白的裴驪珠出了慈寧宮，又寬慰了太後幾句，這才帶著大公主蕭鳳寧回了自己的宮殿。
裴貴妃拉著女兒坐到自己跟前兒，帶著幾分埋怨道：“你怎麽跟著驪珠那丫頭胡鬧，她說想去景陽宮你就跟著她一塊兒去，你呀，多上點兒心，別被她給利用了才是。”
蕭鳳寧此時也有幾分後悔，可她到底貴為公主，之前在景陽宮也並未開口難為謝姌，所以聽著裴貴妃這話，只說道：“女兒也沒猜到驪珠表妹竟會對太子有心思，以為她只是對那謝家二姑娘生了好奇之心，在她的央求下這才跟著她一塊兒去了景陽宮，母妃您也知道，驪珠又不常往景陽宮去，女兒也只有陪著她了。”
蕭鳳寧說著，輕輕嘆了口氣道：“之前在景陽宮，姑母雖說了那麽一句話，可女兒也沒真正往心裏去。女兒怎麽也沒想到，驪珠表妹竟真有那個心思，也不知姑母是怎麽猜到的？您說，如今宮裏頭這些流言蜚語，是不是姑母叫人放出來的？還是說，是景陽宮那位？”
裴貴妃拿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道：“是誰弄出這些流言蜚語都無所謂了，總之這門婚事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變的。不管是蕭安，還是咱們裴家。”
蕭鳳寧卻是蹙了蹙眉，道：“若這些流言蜚語傳到二弟耳朵裏，他心裏會如何想？”
她才開口問了，見著裴貴妃淡淡的表情，心裏就明白了。是了，這門婚事不管怎麽都要成的。蕭安需要太後和奉恩公府這個靠山，而裴家也需要扶持拉攏一個皇子。父皇膝下總共就三位皇子，裴家不選蕭安，難不成還選三皇子蕭遲不成？
蕭鳳寧在心裏頭輕輕嘆了一口氣，不等她開口，裴貴妃卻是將話題轉移開來，出聲道：“驪珠眼看著就要成婚當了二皇子妃了，鳳寧你也該早些議親了，選個自己喜歡的駙馬，不必陪本宮在這宮裏頭一日日熬著。”
蕭鳳寧擡起頭來，臉上沒有羞紅和赧然，反倒是露出幾分不安和慌亂來。
“母妃，鳳寧還想多在宮裏頭陪母妃幾年呢。”
不等她說下去，裴貴妃就打斷了她的話：“傻孩子，如今裴家是這個情形，你雖貴為大公主，可你父皇待你這個女兒，也就一般。甚至說句不好聽的，你父皇對你還沒有對二公主鳳柔好呢？鳳柔雖有口吃的毛病，因著這個繼後也不大待見她這個親生的女兒，可正因著這個，你父皇心裏頭反倒是對她有幾分憐惜。有時候，本宮都恨不得你是鳳柔這個處境，也能叫你父皇多憐惜你幾分。”
裴貴妃說著，眼圈也有些紅。
當年她瞧不上出身卑微不得先帝看重的蕭啟，可又不得不嫁給蕭啟，到後來，先帝指婚，她只當了個側室，連蕭啟的正妻都不是，被褚鳶給硬生生壓了一頭。
她是有想過伏低做小給蕭啟認個錯，叫蕭啟原諒她。可她當時心高氣傲，如何能拉得下顏面來認錯，更不想叫自己到了那個難堪的地步。所以一步步，將蕭啟推得更遠了，就連鳳寧這孩子的出生，都是她聽了裴太後的話用了下作的手段算計得來的，以至於蕭啟對鳳寧這個女兒並未有多大的感情，甚至，還有幾分厭惡，只是蕭啟總歸為人父，沒有將這點子厭惡表露在人前罷了。
每每想到這些，她心裏頭不是不後悔。因著後悔，更怕女兒被裴家和奉恩公府的事情牽扯進去，想著要給女兒選個駙馬，將女兒嫁出去。這樣日後不管裴家和她落得什麽境地，女兒總歸是皇上嫡親的公主，不會受了牽連的。要不然，她就要擔心女兒會落得和先帝時毓貴妃所出的淳安公主，如今的淳安長公主一樣的下場了。
當年淳安公主草草下嫁，這些年雖在京城，卻是一點兒長公主的顏面都沒，整個人比起淑慧和昭陽來像是老了十幾歲。
當年鳳陽宮最尊貴的公主，如今卻是叫人可憐可嘆。這一切只因著毓貴妃被打入冷宮，毓貴妃所出的二皇子爭位失敗，牽連到了她這個當妹妹的。
她的鳳寧，可不能落得和如今的淳安長公主那般下場。
這般想著，裴貴妃便拉著蕭鳳寧的手，溫聲道：“母妃也不知道，這京城裏哪家的公子配得上咱們鳳寧，日後能護著咱們鳳寧。若是蕭安能坐上那個位置還好，若是不成，母妃大抵是沒什麽好下場的。”
蕭鳳寧聽著母妃這話，只覺著心驚肉跳，總覺著母妃心裏是不看好二皇子蕭安的，她沒忍住，出聲問道：“母妃莫不是被驪珠方才那話影響了，覺著蕭安沒可能爭過太子去？”
裴貴妃輕輕嘆了口氣：“他既不是嫡，又不是長，論尊貴也不如三皇子蕭遲。裴家和你皇祖母是沒得選，不得已才選了他。可實際上，便是你皇祖母心裏頭也沒抱多大的希望。畢竟，三個皇子裏，你父皇最看重最心疼的就是太子蕭衍了，不管是蕭安還是蕭遲，在你父皇眼裏，都只是妃嬪生的兒子而已，只有蕭衍，是他和先皇後這個發妻所生，且先皇後當年病重，不肯吃藥，一日日在你父皇面前病死了，你父皇自然心裏頭放不下。要本宮說，褚鳶才是那個最狠最會算計的人，她用自己的性命換來了她兒子的好前程，叫其他皇子都沒能越過她的兒子蕭衍去！”
蕭鳳寧半晌沒說話，她打小在宮中長大，自然不會蠢笨到問母妃說裴家可以哪個都不選，日後不管是誰登基，裴家都不會太差的。不說皇祖母年紀大了，總要給裴家留個後路，單單說奉恩公府在京城裏不知得罪了多少人，若是不扶持個皇子上位，日後新帝登位，哪裏有什麽好下場。
她想了想，出聲道：“母妃既然想叫鳳寧早些選駙馬，鳳寧都聽母妃的。母妃覺著哪家的公子好，就求了皇祖母，將婚事定下來吧。”她遲疑一下，又道：“哪怕身份低些，只要母妃覺著好，女兒也不會說半個不字。”
裴貴妃猛地一下子擡起頭來，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最後卻是輕輕嘆了口氣，對著蕭鳳寧道：“你打小就是聰明的，也最是知道母妃的心思。”
“母妃想來想去，你嫁到別家總是無用的，只有嫁去元穆皇太後的娘家，你父皇的外家寧安侯府去日後才能保得周全和尊榮。寧安侯府這一輩總共兩位公子，一嫡一庶，大公子齊宣溫潤如玉，性子極好，生的是一表人才，年前宮裏頭設宴鳳寧你許是沒註意到，母妃卻是註意了他許久，也叫人打聽了，他房裏沒什麽通房侍妾，平日裏喜好讀書作畫，也不去外頭吃酒胡鬧，性子才情都是不錯的。”
蕭鳳寧想了想，腦海中總算是出現了一個人影，身形修長，模樣也算上乘。只是那時候，她從未想過自己這個大公主有一日會想著嫁去寧安侯府，畢竟，寧安侯府雖是元穆皇太後的娘家，父皇的外家，可當年元穆皇太後不過是皇祖母宮中的一個身份卑賤的宮女，齊家哪怕因著父皇的關系封了侯府，齊家也沒有多少底蘊，勳貴人家也不會想著將女兒嫁去齊家的，更何況是她這等金枝玉葉，天家公主。
只是，她也明白母妃的擔心，想著方才裴驪珠跪在地上，一臉不甘願嫁給蕭安的模樣，她突然就想要逃開裴家和宮裏頭的這一切，如今她還有的選，興許日後她就和當年毓貴妃所出的淳安公主一樣，連婚事都沒得選了，從高高在上的公主之尊掉落到泥裏，哪怕還有公主的位分，日子也過的不如尋常人家的主母。
這般想著，蕭鳳寧心底最後一點兒計較也沒了，對著裴貴妃道：“母妃想叫他當兒臣的駙馬，也不知他願不願意，本朝駙馬雖也能入朝，可也未必所有人都願意當這個駙馬。”
裴貴妃聽蕭鳳寧這番話，卻是笑了笑，道：“鳳寧你貴為公主，性子又好，他齊宣如何會不願意？”
話雖這般說，裴貴妃到底還是道：“母妃會將此事和你父皇說說，叫你父皇將齊宣傳召進宮，到時候你們私下裏見一見。不管怎麽說，你也是你父皇嫡親的女兒，關乎你的婚事，你父皇總不會不管的。”
裴貴妃遲疑一下，又道：“不過這些日子宮裏頭要忙活蕭安和驪珠的婚事，蕭安又要出去開府，母妃也不好這個時候提起這事兒來，還是等驪珠嫁人了母妃再和你父皇提起此事吧。”
裴貴妃這樣說，蕭鳳寧卻如何不明白她這是怕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提出要將她嫁去寧安侯府，惹得皇祖母裴太後心裏頭不痛快呢。
畢竟，皇祖母想要扶持蕭安，奉恩公府連裴驪珠這個淑慧長公主的嫡親女兒都要嫁給二皇子蕭安了，母妃心裏頭卻是想將她嫁去寧安侯府，分明是給她留了退路，想叫她這個女兒莫要摻和進去呢。
皇祖母那般性子，若是知道了，心裏頭定是不快的。更別提，姑母淑慧長公主了。
蕭鳳寧點了點頭，又和裴貴妃說了一會兒話，這才回了自己所住的宮殿。
......
因著裴驪珠鬧出來的這樁事情裴太後也無心過問謝姌的事情，身邊伺候的人也覺著謝姌身份低微，再加上太子蕭衍一向不近女/色，謝姌生得再好，也未必能勾引了太子，入了東宮去，便也沒人敢提起太子蕭衍來給太後娘娘添堵。
所以，這事情暫且就擱置下來。
謝姌並不知宮裏頭發生的這些事情，整日都待在自己所住的碧蘅院，只是每日早起去樨瀾院給魏老夫人請安。
這一日，她也早早就去了樨瀾院。
魏老夫人聽說大姑娘傅怡將自己關在屋子裏哭鬧，心情也不大好。謝姌過去的時候，她臉上倒是露出幾分笑意來，將謝姌叫到自己跟前兒坐了。
過了一會兒，大夫人周氏、二夫人魏氏和傅瓊華她們都來了。
魏老夫人想起前日昭陽長公主來府裏，她沒有叫女兒前去迎接，心裏頭也是覺著有些對不住女兒的，這會兒見著傅瓊華，就很是親近對傅瓊華說了幾句話，又開口道：“我聽說你差人給了梁恒好些銀子，叫他在路上打點。你也不容易，我這裏還有一些體己，過會兒叫人送到你院裏去，也省得你手裏頭緊湊。”
傅瓊華笑了笑，臉上沒有露出不高興來，而是陪著魏老夫人說起話來。
有傅瓊華這個當女兒的哄著老夫人，老夫人再大的不高興此時也都散了。
一旁坐著的大夫人周氏便罷了，二夫人魏氏瞧著傅瓊華這般裝模作樣的樣子，心裏頭是分外不痛快。
女兒傅怡被昭陽長公主敲打了一番，顏面全無，她這當姑姑的一點兒都不關心自己這個侄女，卻還有心情哄著老夫人開心。
心裏頭這般想，魏氏卻是沒敢表露出半分來。
如今女兒徹底沒了嫁給太子殿下當上太子妃的希望，婚事可都落在老夫人手裏。
她總要看著老夫人給女兒選個門當戶對的人家，才能放心將女兒嫁過去。
若是得罪了傅瓊華這姑奶奶，還不知這小姑子在裏頭怎麽攪和，算計她的怡丫頭呢。
傅瓊華和老夫人說了會兒話，聽到老夫人提起前日謝姌她們進宮發生的事情時，視線才落到謝姌的身上。
她點了點頭道：“姌丫頭倒是有福氣，能叫昭陽長公主這般護著她。”
她說著，便含笑起身朝謝姌那邊走過去。
只是她還未走到謝姌身邊，外頭卻是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有婆子匆匆忙忙從外頭進來回稟道：“老夫人，宮裏頭來人了，是皇上身邊的總管太監詹公公，手裏還帶著聖旨，叫咱們表姑娘前去接旨呢。”
傅瓊華還未來得及拿出藏在袖子裏的那塊兒繡了“緒”字的帕子，聽著婆子這話，臉色當即就變了。
魏老夫人更是震驚的從軟塌上站起身來，語氣激動：“真是帶著聖旨？”
魏老夫人臉上的笑意怎麽掩都掩不住，這個時候來傳聖旨，又是皇上身邊的詹公公，還說要府裏表姑娘前去接旨，她能想到的就只有一件事。
若是她猜得沒錯，姌丫頭是要進東宮，成了太子的人了。
不管是什麽位分，哪怕身份低些，只是個侍妾，那也是太子的妾。
魏老夫人臉上帶著喜色，拉著謝姌就朝外頭走去，身後周氏、魏氏都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傅瓊華好半天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她眼底滿是不敢置信，暗暗告訴自己，不可能，謝姌這般身份，哪裏配伺候太子蕭衍？
縱是昭陽長公主有這個心思，也不該是皇上身邊的總管太監詹公公親自來府裏宣旨。
她怎麽配有這份兒臉面？
傅瓊華這般想著，也和同樣一臉震驚的女兒謝嬿一並跟著魏老夫人她們出了屋子。
聖旨驟然上門，整個安國公府都給驚動了。安國公傅顯，二老爺，還有成年的三位少爺，連同大奶奶沈氏都匆匆忙忙趕了過來。
甚至，大姑娘傅怡聽到消息，都不顧丫鬟的阻攔，趕到了這邊。
早有人擺好了香案，眾人依著次序跪了下來。
魏老夫人跪在最前頭，謝姌跪在老夫人左後方半步的距離。
她心裏也是驚訝，心撲通撲通跳得格外的厲害，幾乎要跳出來了。
見著詹公公打開明黃色的聖旨，更是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緊張的額頭上都滲出細密的汗珠來。
隨後，耳邊便傳來詹公公尖細的聲音。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有安國公府表姑娘謝氏，性情溫良，聰慧淑德，著冊為太子嬪，半月後入東宮伺候，欽此。”
詹公公上前將聖旨遞到謝姌面前，恭敬地道：“恭喜謝二姑娘了，往後便是太子嬪了，姑娘快接旨吧。”
謝姌腦子裏一片空白，只知道自己接過了聖旨：“臣女領旨謝恩。”
周氏親自扶著謝姌起身，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手，怕她此時當著詹公公的面失態了，傳到皇上耳朵裏還以為她不願意當這個太子嬪呢。
魏老夫人面帶笑容，對著詹公公道：“公公請進裏頭喝杯茶吧，勞煩公公跑這一趟了。”
魏老夫人身邊的嬤嬤將一個厚厚的荷包塞到了詹公公手裏，詹公公也沒推拒，接了荷包，卻是沒應下進屋裏喝茶。只含笑看了謝姌一眼，道：“側妃娘娘，奴才這便告退了，待半月後，宮裏會派馬車來接側妃娘娘進東宮。還有，這兩日宮裏頭也會派嬤嬤來教導娘娘宮中的規矩，其他的，待娘娘進了東宮，會慢慢熟悉起來的。”
謝姌被封為太子嬪，地位只差太子妃一截，旁人便要稱呼一聲側妃娘娘。
謝姌腦子裏一片空白，卻也對著詹公公微微福了福身子：“多謝公公提點。”
“不敢，不敢，側妃娘娘自便，奴才告退。”
詹公公說完，便轉身朝外頭走去，魏老夫人忙派人去送。
等到送走了詹公公，魏老夫人和眾人才將視線全都落到了謝姌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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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寧宮
裴太後看著跪在地上的裴驪珠, 臉色陰沈得厲害。
淑惠長公主瞧著女兒這般模樣，心裏頭只有心疼的，忍不住出聲勸道：“母後, 驪珠也不是故意的，今個兒也就是對那謝二姑娘起了好奇心, 這才叫了鳳寧一塊兒去了景陽宮，那謝姌身份卑微，驪珠出言告誡她幾句又怎麽了, 也就昭陽拿著一點子事情難為咱們驪珠, 甚至還說出那等言語來，害得如今宮裏頭傳出一些個流言蜚語，她這個當姨母的分明是想要壞了咱們驪珠的名聲呢？”
一旁坐著的裴貴妃聽著淑慧長公主這話，面色淡淡，瞧了眼坐在身邊的女兒蕭鳳寧, 心裏頭也著實有些惱怒。
女兒也是沒有成算的，怎麽能被驪珠這丫頭一攛掇，就跟著她一塊兒去了景陽宮。這事情若是傳到皇上的耳朵裏，皇上心裏頭還不知怎麽想她的鳳寧呢？皇上因著裴家和奉恩公府這一層關系，本就不怎麽寵她的鳳寧，鳳寧還偏偏被驪珠這丫頭給哄騙了去，差點兒就得罪了昭陽長公主。
幸好女兒沒有難為那謝姌, 好些不好聽的話都是從驪珠嘴裏說出來的, 要不然，她更不知道要如何生氣呢。
裴貴妃這般想著，面兒上卻是沒有露出半分對裴驪珠的責怪來, 反倒是順著淑慧長公主的話對著裴太後勸道：“是啊，咱們驪珠哪裏會對太子有那個心思, 咱們裴家和奉恩公府扶持的可是安哥兒，驪珠過不了多久就是二皇子妃了，定是一心一意準備著婚事的，哪裏會生出這些不該有的心思來。”
裴貴妃說著，就看向了跪在地上的裴驪珠，柔聲問道：“驪珠你說，是不是昭陽長公主誤會了你？”
她的話音落下，裴驪珠眼圈一紅，卻是不說話，眼淚一滴一滴落了下來。
她這副樣子，叫裴貴妃一楞，臉色也隨即一變，下意識就看向了坐在太後身邊的淑慧長公主。
不等淑慧長公主開口，裴太後就沈聲道：“哭什麽？你藏著這樣的心思被人看了出來，竟然還有臉哭？哀家不是早跟你說了，你是未來的二皇子妃，註定是要嫁給二皇子蕭安的。”
裴太後話音剛落，跪在地上的裴驪珠猛地擡起頭來，眼圈通紅，滿是委屈和不願，哭著道：“蕭安身份卑微，如何配得上我？我早和母親說了不要嫁給蕭安，不想當這個二皇子妃，可母親卻是勸我，說我無論如何都得嫁給蕭安，要不然，咱們裴家和整個奉恩公府就再無出路了！可外祖母您難道就真信蕭安有那個本事奪了太子表哥的儲君之位，能坐到那個位置上？我是不信的，他又不占嫡又不占長，性子說得好聽些是老實，說得不好聽就是膽小怕事，且他這樣子，有多少是在咱們裴家人面前裝出來的？他背地裏還不知道是何種性子？能為著叫咱們裴家扶持他，如今身邊一個通房侍妾都沒，你們都說他好，日後會護著我，可我心裏只覺著他虛偽得很，真當人人都是太子表哥呢！”
裴驪珠這話一說出口，淑慧長公主開口就呵斥道：“還不快些住嘴，你說得是什麽混賬話！二皇子也是皇上的親子，天家貴胄，豈能由得你這般嫌棄！”
她說完這話，又對著裴太後道：“這孩子她糊塗了，母後莫要和她置氣，女兒這就帶她出宮回奉恩公府，好好和她說一說。”
裴太後心裏頭一陣煩躁，目光卻是帶著幾分冰冷落在跪在地上的裴驪珠身上，冷冷道：“哀家將話放在這裏，這二皇子妃你當也得當，不當也得當。這婚事已是定下了，如今滿朝文武整個京城都知道了，除非你這永安縣主死了當不成這個二皇子妃，不然，你就安安分分在府裏等著嫁人吧！”
裴太後這話，無異於是在告訴裴驪珠，她若不安安分分嫁給二皇子蕭安，就會要了她的性命。
她這話說出口，淑慧長公主臉色大變，一旁坐著的裴貴妃卻是一點兒都不意外，如今裴家和奉恩公府到了這個地步，哪裏容得裴驪珠這般任性胡鬧。
不管太後心裏頭是真這麽想還是只想唬住裴驪珠，她心裏頭都生不出一絲憐憫和動容的。
蕭安是她的養子，裴驪珠心裏便是裝了太子殿下，也得嫁給蕭安，要不然，就是打她這個貴妃和蕭安的臉。
更何況，他們裴家也只有這一條出路了。難不成，還巴望著想叫裴驪珠嫁給太子蕭衍，當了高高在上的太子妃？
她倒是想，只是皇上哪裏會答應？在皇上眼裏，跟他們裴家沾上邊兒的人，皇上大概除了厭惡就只有漠視了吧。驪珠愛慕蕭衍，可在皇上眼裏，驪珠莫說是當太子妃了，怕是給蕭衍當個侍妾都不配。
所以，他們裴家只能扶持蕭安，盼著他能和當初的皇上一樣有福氣坐上那個位置。
裴貴妃壓下心裏頭的各種心思，看著淑慧長公主領著臉色慘白的裴驪珠出了慈寧宮，又寬慰了太後幾句，這才帶著大公主蕭鳳寧回了自己的宮殿。
裴貴妃拉著女兒坐到自己跟前兒，帶著幾分埋怨道：“你怎麽跟著驪珠那丫頭胡鬧，她說想去景陽宮你就跟著她一塊兒去，你呀，多上點兒心，別被她給利用了才是。”
蕭鳳寧此時也有幾分後悔，可她到底貴為公主，之前在景陽宮也並未開口難為謝姌，所以聽著裴貴妃這話，只說道：“女兒也沒猜到驪珠表妹竟會對太子有心思，以為她只是對那謝家二姑娘生了好奇之心，在她的央求下這才跟著她一塊兒去了景陽宮，母妃您也知道，驪珠又不常往景陽宮去，女兒也只有陪著她了。”
蕭鳳寧說著，輕輕嘆了口氣道：“之前在景陽宮，姑母雖說了那麽一句話，可女兒也沒真正往心裏去。女兒怎麽也沒想到，驪珠表妹竟真有那個心思，也不知姑母是怎麽猜到的？您說，如今宮裏頭這些流言蜚語，是不是姑母叫人放出來的？還是說，是景陽宮那位？”
裴貴妃拿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道：“是誰弄出這些流言蜚語都無所謂了，總之這門婚事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變的。不管是蕭安，還是咱們裴家。”
蕭鳳寧卻是蹙了蹙眉，道：“若這些流言蜚語傳到二弟耳朵裏，他心裏會如何想？”
她才開口問了，見著裴貴妃淡淡的表情，心裏就明白了。是了，這門婚事不管怎麽都要成的。蕭安需要太後和奉恩公府這個靠山，而裴家也需要扶持拉攏一個皇子。父皇膝下總共就三位皇子，裴家不選蕭安，難不成還選三皇子蕭遲不成？
蕭鳳寧在心裏頭輕輕嘆了一口氣，不等她開口，裴貴妃卻是將話題轉移開來，出聲道：“驪珠眼看著就要成婚當了二皇子妃了，鳳寧你也該早些議親了，選個自己喜歡的駙馬，不必陪本宮在這宮裏頭一日日熬著。”
蕭鳳寧擡起頭來，臉上沒有羞紅和赧然，反倒是露出幾分不安和慌亂來。
“母妃，鳳寧還想多在宮裏頭陪母妃幾年呢。”
不等她說下去，裴貴妃就打斷了她的話：“傻孩子，如今裴家是這個情形，你雖貴為大公主，可你父皇待你這個女兒，也就一般。甚至說句不好聽的，你父皇對你還沒有對二公主鳳柔好呢？鳳柔雖有口吃的毛病，因著這個繼後也不大待見她這個親生的女兒，可正因著這個，你父皇心裏頭反倒是對她有幾分憐惜。有時候，本宮都恨不得你是鳳柔這個處境，也能叫你父皇多憐惜你幾分。”
裴貴妃說著，眼圈也有些紅。
當年她瞧不上出身卑微不得先帝看重的蕭啟，可又不得不嫁給蕭啟，到後來，先帝指婚，她只當了個側室，連蕭啟的正妻都不是，被褚鳶給硬生生壓了一頭。
她是有想過伏低做小給蕭啟認個錯，叫蕭啟原諒她。可她當時心高氣傲，如何能拉得下顏面來認錯，更不想叫自己到了那個難堪的地步。所以一步步，將蕭啟推得更遠了，就連鳳寧這孩子的出生，都是她聽了裴太後的話用了下作的手段算計得來的，以至於蕭啟對鳳寧這個女兒並未有多大的感情，甚至，還有幾分厭惡，只是蕭啟總歸為人父，沒有將這點子厭惡表露在人前罷了。
每每想到這些，她心裏頭不是不後悔。因著後悔，更怕女兒被裴家和奉恩公府的事情牽扯進去，想著要給女兒選個駙馬，將女兒嫁出去。這樣日後不管裴家和她落得什麽境地，女兒總歸是皇上嫡親的公主，不會受了牽連的。要不然，她就要擔心女兒會落得和先帝時毓貴妃所出的淳安公主，如今的淳安長公主一樣的下場了。
當年淳安公主草草下嫁，這些年雖在京城，卻是一點兒長公主的顏面都沒，整個人比起淑慧和昭陽來像是老了十幾歲。
當年鳳陽宮最尊貴的公主，如今卻是叫人可憐可嘆。這一切只因著毓貴妃被打入冷宮，毓貴妃所出的二皇子爭位失敗，牽連到了她這個當妹妹的。
她的鳳寧，可不能落得和如今的淳安長公主那般下場。
這般想著，裴貴妃便拉著蕭鳳寧的手，溫聲道：“母妃也不知道，這京城裏哪家的公子配得上咱們鳳寧，日後能護著咱們鳳寧。若是蕭安能坐上那個位置還好，若是不成，母妃大抵是沒什麽好下場的。”
蕭鳳寧聽著母妃這話，只覺著心驚肉跳，總覺著母妃心裏是不看好二皇子蕭安的，她沒忍住，出聲問道：“母妃莫不是被驪珠方才那話影響了，覺著蕭安沒可能爭過太子去？”
裴貴妃輕輕嘆了口氣：“他既不是嫡，又不是長，論尊貴也不如三皇子蕭遲。裴家和你皇祖母是沒得選，不得已才選了他。可實際上，便是你皇祖母心裏頭也沒抱多大的希望。畢竟，三個皇子裏，你父皇最看重最心疼的就是太子蕭衍了，不管是蕭安還是蕭遲，在你父皇眼裏，都只是妃嬪生的兒子而已，只有蕭衍，是他和先皇後這個發妻所生，且先皇後當年病重，不肯吃藥，一日日在你父皇面前病死了，你父皇自然心裏頭放不下。要本宮說，褚鳶才是那個最狠最會算計的人，她用自己的性命換來了她兒子的好前程，叫其他皇子都沒能越過她的兒子蕭衍去！”
蕭鳳寧半晌沒說話，她打小在宮中長大，自然不會蠢笨到問母妃說裴家可以哪個都不選，日後不管是誰登基，裴家都不會太差的。不說皇祖母年紀大了，總要給裴家留個後路，單單說奉恩公府在京城裏不知得罪了多少人，若是不扶持個皇子上位，日後新帝登位，哪裏有什麽好下場。
她想了想，出聲道：“母妃既然想叫鳳寧早些選駙馬，鳳寧都聽母妃的。母妃覺著哪家的公子好，就求了皇祖母，將婚事定下來吧。”她遲疑一下，又道：“哪怕身份低些，只要母妃覺著好，女兒也不會說半個不字。”
裴貴妃猛地一下子擡起頭來，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最後卻是輕輕嘆了口氣，對著蕭鳳寧道：“你打小就是聰明的，也最是知道母妃的心思。”
“母妃想來想去，你嫁到別家總是無用的，只有嫁去元穆皇太後的娘家，你父皇的外家寧安侯府去日後才能保得周全和尊榮。寧安侯府這一輩總共兩位公子，一嫡一庶，大公子齊宣溫潤如玉，性子極好，生的是一表人才，年前宮裏頭設宴鳳寧你許是沒註意到，母妃卻是註意了他許久，也叫人打聽了，他房裏沒什麽通房侍妾，平日裏喜好讀書作畫，也不去外頭吃酒胡鬧，性子才情都是不錯的。”
蕭鳳寧想了想，腦海中總算是出現了一個人影，身形修長，模樣也算上乘。只是那時候，她從未想過自己這個大公主有一日會想著嫁去寧安侯府，畢竟，寧安侯府雖是元穆皇太後的娘家，父皇的外家，可當年元穆皇太後不過是皇祖母宮中的一個身份卑賤的宮女，齊家哪怕因著父皇的關系封了侯府，齊家也沒有多少底蘊，勳貴人家也不會想著將女兒嫁去齊家的，更何況是她這等金枝玉葉，天家公主。
只是，她也明白母妃的擔心，想著方才裴驪珠跪在地上，一臉不甘願嫁給蕭安的模樣，她突然就想要逃開裴家和宮裏頭的這一切，如今她還有的選，興許日後她就和當年毓貴妃所出的淳安公主一樣，連婚事都沒得選了，從高高在上的公主之尊掉落到泥裏，哪怕還有公主的位分，日子也過的不如尋常人家的主母。
這般想著，蕭鳳寧心底最後一點兒計較也沒了，對著裴貴妃道：“母妃想叫他當兒臣的駙馬，也不知他願不願意，本朝駙馬雖也能入朝，可也未必所有人都願意當這個駙馬。”
裴貴妃聽蕭鳳寧這番話，卻是笑了笑，道：“鳳寧你貴為公主，性子又好，他齊宣如何會不願意？”
話雖這般說，裴貴妃到底還是道：“母妃會將此事和你父皇說說，叫你父皇將齊宣傳召進宮，到時候你們私下裏見一見。不管怎麽說，你也是你父皇嫡親的女兒，關乎你的婚事，你父皇總不會不管的。”
裴貴妃遲疑一下，又道：“不過這些日子宮裏頭要忙活蕭安和驪珠的婚事，蕭安又要出去開府，母妃也不好這個時候提起這事兒來，還是等驪珠嫁人了母妃再和你父皇提起此事吧。”
裴貴妃這樣說，蕭鳳寧卻如何不明白她這是怕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提出要將她嫁去寧安侯府，惹得皇祖母裴太後心裏頭不痛快呢。
畢竟，皇祖母想要扶持蕭安，奉恩公府連裴驪珠這個淑慧長公主的嫡親女兒都要嫁給二皇子蕭安了，母妃心裏頭卻是想將她嫁去寧安侯府，分明是給她留了退路，想叫她這個女兒莫要摻和進去呢。
皇祖母那般性子，若是知道了，心裏頭定是不快的。更別提，姑母淑慧長公主了。
蕭鳳寧點了點頭，又和裴貴妃說了一會兒話，這才回了自己所住的宮殿。
......
因著裴驪珠鬧出來的這樁事情裴太後也無心過問謝姌的事情，身邊伺候的人也覺著謝姌身份低微，再加上太子蕭衍一向不近女/色，謝姌生得再好，也未必能勾引了太子，入了東宮去，便也沒人敢提起太子蕭衍來給太後娘娘添堵。
所以，這事情暫且就擱置下來。
謝姌並不知宮裏頭發生的這些事情，整日都待在自己所住的碧蘅院，只是每日早起去樨瀾院給魏老夫人請安。
這一日，她也早早就去了樨瀾院。
魏老夫人聽說大姑娘傅怡將自己關在屋子裏哭鬧，心情也不大好。謝姌過去的時候，她臉上倒是露出幾分笑意來，將謝姌叫到自己跟前兒坐了。
過了一會兒，大夫人周氏、二夫人魏氏和傅瓊華她們都來了。
魏老夫人想起前日昭陽長公主來府裏，她沒有叫女兒前去迎接，心裏頭也是覺著有些對不住女兒的，這會兒見著傅瓊華，就很是親近對傅瓊華說了幾句話，又開口道：“我聽說你差人給了梁恒好些銀子，叫他在路上打點。你也不容易，我這裏還有一些體己，過會兒叫人送到你院裏去，也省得你手裏頭緊湊。”
傅瓊華笑了笑，臉上沒有露出不高興來，而是陪著魏老夫人說起話來。
有傅瓊華這個當女兒的哄著老夫人，老夫人再大的不高興此時也都散了。
一旁坐著的大夫人周氏便罷了，二夫人魏氏瞧著傅瓊華這般裝模作樣的樣子，心裏頭是分外不痛快。
女兒傅怡被昭陽長公主敲打了一番，顏面全無，她這當姑姑的一點兒都不關心自己這個侄女，卻還有心情哄著老夫人開心。
心裏頭這般想，魏氏卻是沒敢表露出半分來。
如今女兒徹底沒了嫁給太子殿下當上太子妃的希望，婚事可都落在老夫人手裏。
她總要看著老夫人給女兒選個門當戶對的人家，才能放心將女兒嫁過去。
若是得罪了傅瓊華這姑奶奶，還不知這小姑子在裏頭怎麽攪和，算計她的怡丫頭呢。
傅瓊華和老夫人說了會兒話，聽到老夫人提起前日謝姌她們進宮發生的事情時，視線才落到謝姌的身上。
她點了點頭道：“姌丫頭倒是有福氣，能叫昭陽長公主這般護著她。”
她說著，便含笑起身朝謝姌那邊走過去。
只是她還未走到謝姌身邊，外頭卻是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有婆子匆匆忙忙從外頭進來回稟道：“老夫人，宮裏頭來人了，是皇上身邊的總管太監詹公公，手裏還帶著聖旨，叫咱們表姑娘前去接旨呢。”
傅瓊華還未來得及拿出藏在袖子裏的那塊兒繡了“緒”字的帕子，聽著婆子這話，臉色當即就變了。
魏老夫人更是震驚的從軟塌上站起身來，語氣激動：“真是帶著聖旨？”
魏老夫人臉上的笑意怎麽掩都掩不住，這個時候來傳聖旨，又是皇上身邊的詹公公，還說要府裏表姑娘前去接旨，她能想到的就只有一件事。
若是她猜得沒錯，姌丫頭是要進東宮，成了太子的人了。
不管是什麽位分，哪怕身份低些，只是個侍妾，那也是太子的妾。
魏老夫人臉上帶著喜色，拉著謝姌就朝外頭走去，身後周氏、魏氏都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傅瓊華好半天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她眼底滿是不敢置信，暗暗告訴自己，不可能，謝姌這般身份，哪裏配伺候太子蕭衍？
縱是昭陽長公主有這個心思，也不該是皇上身邊的總管太監詹公公親自來府裏宣旨。
她怎麽配有這份兒臉面？
傅瓊華這般想著，也和同樣一臉震驚的女兒謝嬿一並跟著魏老夫人她們出了屋子。
聖旨驟然上門，整個安國公府都給驚動了。安國公傅顯，二老爺，還有成年的三位少爺，連同大奶奶沈氏都匆匆忙忙趕了過來。
甚至，大姑娘傅怡聽到消息，都不顧丫鬟的阻攔，趕到了這邊。
早有人擺好了香案，眾人依著次序跪了下來。
魏老夫人跪在最前頭，謝姌跪在老夫人左後方半步的距離。
她心裏也是驚訝，心撲通撲通跳得格外的厲害，幾乎要跳出來了。
見著詹公公打開明黃色的聖旨，更是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緊張的額頭上都滲出細密的汗珠來。
隨後，耳邊便傳來詹公公尖細的聲音。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有安國公府表姑娘謝氏，性情溫良，聰慧淑德，著冊為太子嬪，半月後入東宮伺候，欽此。”
詹公公上前將聖旨遞到謝姌面前，恭敬地道：“恭喜謝二姑娘了，往後便是太子嬪了，姑娘快接旨吧。”
謝姌腦子裏一片空白，只知道自己接過了聖旨：“臣女領旨謝恩。”
周氏親自扶著謝姌起身，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手，怕她此時當著詹公公的面失態了，傳到皇上耳朵裏還以為她不願意當這個太子嬪呢。
魏老夫人面帶笑容，對著詹公公道：“公公請進裏頭喝杯茶吧，勞煩公公跑這一趟了。”
魏老夫人身邊的嬤嬤將一個厚厚的荷包塞到了詹公公手裏，詹公公也沒推拒，接了荷包，卻是沒應下進屋裏喝茶。只含笑看了謝姌一眼，道：“側妃娘娘，奴才這便告退了，待半月後，宮裏會派馬車來接側妃娘娘進東宮。還有，這兩日宮裏頭也會派嬤嬤來教導娘娘宮中的規矩，其他的，待娘娘進了東宮，會慢慢熟悉起來的。”
謝姌被封為太子嬪，地位只差太子妃一截，旁人便要稱呼一聲側妃娘娘。
謝姌腦子裏一片空白，卻也對著詹公公微微福了福身子：“多謝公公提點。”
“不敢，不敢，側妃娘娘自便，奴才告退。”
詹公公說完，便轉身朝外頭走去，魏老夫人忙派人去送。
等到送走了詹公公，魏老夫人和眾人才將視線全都落到了謝姌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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